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大隋欺负的孩子们-《剑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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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新山崖书院的第一拨学生中,土生土长的大隋学子,非富即贵,要么来自京城有头有脸的家族,或是地方上根深蒂固的豪门,无一不是钟鸣鼎食、世代簪缨的富贵子女。

    林守一的出现,仿佛一股来自山涧的泉水清流,让很多女子痴迷不已。

    林守一的拒人千里之外,愈发激起了那些世族女子的斗志,看林守一做什么都觉得特立独行,比如少年穿着朴素,衣食起居简单至极,与寻常身边的权贵王孙,壤之别,那么这就是林守一的醇儒风采。

    如果只是这些缘由而亲近林守一,只是肤浅的认知,那么有些看似无人注意的细节,则是夯实这种好感的巨大动力,

    例如林守一深受大儒董静的器重,这位享誉大隋朝野的老者,公认兼通儒道两门学问。董静经常喊林守一去他的简陋茅舍,单独传授学问。

    每逢雷雨气,就会亲自带着林守一,去往大隋京城内最高的铁树山,至于其中缘由,书院外人除了看热闹,也试图看到门道。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,董静也有自己的至交好友,又是出了名的酒疯子,很快几顿好酒下去,就吐露出一些蛛丝马迹,那林守一是百年难遇的修行才,一旦养育出浩然气,辅以五雷正法,必然是中五境起步的神仙人物,而且有望在二十五岁之前跻身第六境。

    简单一点,这意味着林守一这个修道才,有资格冲刺一下第十境,这已经大大超出寻常才的范畴。

    突然一个气喘吁吁的孩子,一路跑到林守一面前,是李槐,看到林守一后,立即哭得伤心欲绝,哽咽道:“林守一,我的彩绘木偶不见了,有人偷走它了!”

    林守一问道:“不是丢了?”

    李槐死命摇头,“不可能!”

    “你学舍那边住着几个人?”

    “加我一起四个。”

    “有没有怀疑对象?”

    李槐还是摇头。

    林守一皱紧眉头,最后他带着李槐返回自己学舍,从书箱底下拿出几张银票,递给李槐,这些钱,他家族当初寄到了红烛镇枕头驿,那林守一收到家书后的脸色,可谓难看至极。

    李槐慌张道:“干啥?我只要彩绘木偶,我又不要钱!”

    林守一道:“你回到学舍后,就跟舍友,你把彩绘木偶丢在了……总之你随便个地方,谁能帮你捡回来,你就给他这些钱。”

    李槐茫然道:“这都能行?”

    林守一无奈道:“先这么试试看。”

    第二,李槐欢喜地找到了林守一,“那法子还真行!”

    林守一没好气道:“以后锁好箱子,别总显摆你的那些破烂。”

    李槐怒道:“感谢归感谢,以后我肯定会还你钱,但是不许你这么它们!”

    林守一伸手一巴掌拍在这兔崽子脑袋上,“少烦我,我要去书楼。”

    “心变成书呆子!”李槐朝林守一做了个鬼脸,一溜烟跑了。

    过不了几,李槐又哭丧着脸找到林守一,耷拉着脑袋,怯生生不敢开口话。

    被堵在书楼门口的林守一叹了口气,“怎么回事?彩绘木偶又被偷了?”

    孩子病恹恹道:“没,这次是那套泥人儿……”

    “箱子锁好了?”

    “锁好了,我保证!两把锁呢!钥匙我随时随地揣在怀里的。”

    林守一有些头疼,伸手揉了揉眉心,“我去找董先生,看他有没有办法。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。”

    李槐突然抬起头,牵强笑道:“算了,我自己再找找看,不定它们自己就跑回来啦。”

    不等林守一挽留,李槐已经跑出去,喊了孩子也不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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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槐跟李宝瓶今刚好一起上课,下课后李宝瓶找到故意躲着自己的李槐,发现他嘴角红肿忍不住问道:“咋了?”

    李槐缩了缩脖子,“摔了一跤。”

    李宝瓶瞪眼:“!”

    李槐撅起嘴,就要哭出声,竭力忍住,愈发可怜,“跟人吵架,打不过人家。”

    “谁!”

    “是我舍友……不过我是一个人打三个,没给你们丢人!”

    “走!”

    姑娘那叫一个干脆利落,一句话最多两个字。

    她对李槐发号施令,“你去自己学舍等着我,赶紧的!我随后就到!”

    李槐忐忑不安地回到学舍,那三个年龄只比他稍大的舍友,正在抱团聊,完全不理睬他,只是瞥向李槐的视线之中,充满了讥讽鄙夷,这个来自大骊的土鳖,读书不行,谈吐粗俗,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土气,破书箱还当个宝,关键是书箱里头竟然还藏着草鞋,不止一双!

    李槐默默走到学舍门槛外头,蹲在那里画圈圈,没过多久,李槐就看着气势汹汹赶来的李宝瓶,手里拎着那把名叫祥符的狭刀……

    李槐吓得差点没能站起身,好不容易站起,有些腿软,咽了口唾沫,低声道:“宝瓶,咱们打架需要带刀吗?”

    李宝瓶怒目相向,一把推开李槐,独自大步闯入学舍,“打架不需要,难道挨揍需要?让开!”

    李槐虽然吓得直冒汗,仍是一咬牙,快步跟上她,喊道:“李宝瓶,你等等我啊!”

    李宝瓶看着那三个家伙,举起在鞘的狭刀,冷声道:“谁偷了李槐的泥人儿,拿出来!”

    三人起先有些傻眼,然后哄然大笑。

    李宝瓶怒气更盛,“谁打了李槐,站出来!”

    三人相视一笑,然后猛翻白眼。

    李宝瓶拎着狭刀,对那三个王鞍就是一顿饱揍。

    别看李宝瓶个子不算高,可气力那是从实打实熬出来的,加上好歹跟着陈平安一路练拳,一起跋山涉水,对付几个绣花枕头都不如的同龄人,手到擒来,加上两军对垒,气势很重要,李宝瓶第一招就足够惊世骇俗,出手极快,刀鞘横扫,狠狠拍中一个约莫十岁大男孩的脸颊,直接把他扇得原地打转,然后一刀鞘当头劈下,砸得第二个可怜虫哇哇大哭,第三个哪里敢还手,赶紧跑,被李宝瓶追上,飞起身来,一脚踹在后心,整个人撞向床铺,又痛又怕,干脆趴在那里装死了。

    李宝瓶视线扫去,用刀鞘尾端指向他们,“今就乖乖把那套泥人儿拿回来,交给李槐!以后谁还敢欺负李槐,我打得你们爹娘都不认识!我李宝瓶到做到!”

    李宝瓶看到一个悄悄抬头望向自己的家伙,她扬起手臂就要一刀鞘砸过去,吓得那家伙赶紧后退。

    李宝瓶冷笑连连,愤而转身,结果看到站在门槛内的李槐,气不打一处来,“李槐!就你这怂样!以后别跟我一起喊师叔,敢喊一次我打一次!”

    好似被戳中了伤心处,李槐蹲在地上,抱着脑袋呜咽起来。

    斜瞥一眼李槐,李宝瓶像是比来的时候更加生气,手持狭刀,就这么气呼呼离去。

    屋内,一个脑袋肿起一个大包的男孩气急败坏道:“这事情没完!我要你这个泼妇知道你打了谁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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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两过后。

    夫子院内,国字脸副山主一拍椅把手,“无法无!岂有此理!大庭广众之下,从的,到大的,竟敢公然斗殴!一个都没落下!这件事情,谁都不要插手,我倒要看看我们堂堂山崖书院,这些个大隋希望所在的读书种子,到底能够糟糕到何种地步!”

    其余人都望向破荒没眯眼打盹的高大老人,老人想了想,点头道:“那就这样。”

    有人壮起胆子声问道:“茅老,是哪样啊?”

    高大老人脸色淡漠,仿佛在打哑谜:“就是这样啊。”

    他如此表态,便是那位拥有君子身份的国字脸大儒,都有些脖子里冒寒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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